内容提要本文论述儒学之概要,以及历来许多学者对中庸首章_主要对未发之中“一语的不理解。并由此探讨学者修身。淑世。正己。安人之方。旁及儒教和中外各有关宗教之比较,特别着重于儒教和基督教之贯通。进而研究儒教在历史上以及现在与未来之作用和今日学者应自勉努力的方向。
中庸首章以寥寥一百零九字尽括大道之秘_原理。方法。本体。效用均详举无遗。不独为儒家之至高宝籍,即古今中外其他宗教哲学文章中亦无有其比。明乎中庸首章,则道之本源精要以至万理万事皆可综摄,而于学者身心中体认之。所谓放之则弥六合,卷之则退藏于密“者是也。
中庸之极则,亦即儒家学问人伦之极则,为致中和“。中即内圣,和即外王。不但古今学者之所学,圣贤豪杰之所为;即宇宙之演进,历史之运动,大众之早作晏息,欣喜忧戚,变怪万状者,其事皆求致中和而功夫有离合。偏正。精粗。深浅而已。谁能出不由户,何莫由斯道也“?不过众人行矣而不著焉,习矣而不察焉“。所以终身由之而不知其道“罢了。
一。中庸首章概说
中庸首章文字可分为三段。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三语为第一段,确定道的基本性质。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可离非道也。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莫见乎隐,莫显乎微,故君子慎其独也。“为第二段,这一段承前段的基本性质而决定修为方法。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达道也。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为第三段,此段因前二段中道的基本性质和学者的修为方法,而显示将会达到的终极效用。
道“是天定而非人为的。因为道是性“运行的途径,而性是天所命的。人所能为的教“,则是修明人事,使之合于天定的道而已。性是独一无二的生命真理,是上帝的独生子。古今一切学问。一切宗教。人们的一切作为。一切事业,从历史的长期来看,其价值都要看与道是否相合,相合的程度如何,以至或与道截然相背等等而定。与道相合的是永恒的事物,如儒教和基督教。各种科学在其起作用的局部领域也是如此。历代贤能人物的作为,各国各朝代所创建的良好制度,因其在相当的程度上与道相合,都能在一定的历史时期中起推进作用。众人之所以能生存,也因为道之中有夫妇之愚可以与知焉“的部分,能不背乎此,亦足以安其生,乐其业。并且他们的知识。感情汇合起来,还能成为大智(所谓黎民合而观之则智“)。这种智“是诚实的政治家所应遵循服从的。这也正是现代民主多数理论的基础。
但凡存在之物或多或少带有一些缺陷,这是存在(或说被造“)之物的普遍性质。所以从逻辑上说,宇宙间并没有绝对尽善尽美的事物。即如儒学和基督教这种伟大的可以延续到永远的宗教或学问,虽经圣人立教,贤哲相承不断改进,但因存在之物和至善之境,只能是双曲线和渐进线的关系,永远还有发展改善的余地。另一方面,绝对的恶也是没有的,所以虽有恶人,斋戒沐浴可使事上帝“。即使在极其困厄的环境和黑暗的时代,自达者观之,也还有获得光明的契机。
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可离非道也。“一语,每为庸常所不理解。如司马迁所说的盗拓日杀不辜,肝人之肉,而其徒颂义无穷“。世之多行不义而老死黄馘者不可胜数“。怎见得道不可须臾离呢?这可从几个层次来说明。从浅处说,譬如一辆构造上有某些不合理(离道)的汽车,常常也可以载运人。货到达目的地,收取相当的运费,而不一定翻车。但从一个良好的工程师来看,这是不可容忍的,其毛病在所必除。从大处说,一个人行某些不义,也许可侥幸过关,若社会上个个如此,必使社会倒退,绝大多数人受损。从深处说,道是至清洁,至可乐,贵重无比之物。如有点污秽,那就如沙之在目,楔之在耳,断不能须臾容忍。所以为了防止私意恶念在不睹不闻的疏忽中潜注于心田,必须用其戒慎恐惧之功以扫除之,洗濯之,而不可有一息之懈。若待他人知道才改过来,那就近于小人革面“而非君子自谦之学了。所以还在你心里独知的阶段,就要毫不遗漏地慎重克治。慎独“二字是学者用功之精要,断不可忽略。从事既久,习已成性,就可收内圣外王之效,而有天地位焉,万物育焉之功。
二。后来儒者在未发之中“这一问题上遇到困难
虽然中庸首章着重地说: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但对于中“这样的成为天下之大本“的重要问题,因其深奥而难于认识,也就仲尼死而微言绝“,后儒论述很少。宋以前的儒家,完全没有提及这个问题。中庸朱注解释大本“说:大本者,天命之性,天下之理皆由此出,道之体也“。这说得很好。因为中“即天下之大本“,由此再推论一步,就可得出中“就是天命之性的本体这个重要结论来。可惜朱子并没有这样作。而在次章解释和未发之中“的中“同义的中庸“和时中“二处中字时,又只作一种行为方法看,反而引起后人认为中庸“是折中主义的误解。(请参阅最后的附志。)
在此以前,朱子的老师李侗先生叫学者看未发之前气象“。但喜怒哀乐未发之前,这个气象如何看法,不易理解。宋儒中还有个别人说过不可谓未发之中人人同有“的话,也没有引起很大的注意。这里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说不出来。有点象佛家讲佛性的情况不可说,不可说“。哑子吃苦瓜,有苦说不得“。
通常以为,既然喜怒哀乐还未发,那就人人都一个样。未发之中“似乎是自明的。圣贤豪杰与庸常众人之不同,只能在言行功业上区别。若没有言行功业可见,圣贤和庸众之间也只能划等号。
这种逻辑忽视了一个原理,就是体用一致的原理。有其体才有其用,体不同用也不同。真金不怕火,枯草则很怕火。其所以有用“上怕火和不怕火的不同,正因为它们的体“各不相同。假使未发之中人人都一个样,或者说人人都有未发之中,也就应该人人都能做到已发之和,那这个世界早就应该天地位焉万物育焉。那就不待圣贤的谆谆训诫,学者的辛苦修为,忠臣。义士。节夫。烈妇做下许多可歌可泣的事情来挽回天地正气了。
古时告子以知觉运动等作用为性。孟子驳他说:然则犬之性犹牛之性,牛之性犹人之性欤?“因为人具有仁义礼智四端的善性,即使没有知觉运动如婴儿熟睡之时,此性原在,而与牛犬之性有别。人与牛犬性体不同,所以其用亦大异。人能逐步发展成有人伦。教化。政治。经济许多方面的丰富多彩的社会,而牛犬则不能。
但凡人虽皆有此性,却有隐晦驳杂或清明纯一种种品级的不同。孟子举出:尧舜性之也,汤武身之也,五霸假之也。“三种级别。学者随其资质的不同,各自用其生安。学利。困勉的不同工夫,均可自复其性“自至其中“。及其成功一也“。孟子说:求则得之,舍则失之“。因为未发之中“潜具于自性之内,努力寻求就得到,否则得不到。
未发之中“是潜在的最高境界,人人都有其端倪,所以人皆可为尧舜“。基督教说人人都有得救进天堂的可能。但却不是人人当下完全具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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