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是孤独的猎手》是麦卡勒斯的代表作,小说开头便写:“小镇在南部的纵深处。夏天是漫长的,寒冷的冬天短而又短。天空总是明净耀眼的湛蓝色,太阳放荡而刺眼地燃烧着。……街上行人的脸上往往是饥饿孤独的绝望表情。”空气里,总是流淌着灼热的毒素。尘土飞扬,苍蝇飞翔。“两英里内,没有一处是舒适、宽敞和干净的,甚至连大地本身都是肮脏的,都是被遗弃的。” 这段了无生气的开篇给整部小说奠定了沉闷压抑的基调,让人不免联想到美国的南方在经受工业文明的冲击后破败不堪的惨淡图景,在这样的背景下,住民的精神信仰摇摇欲坠,人性的危机开始初现端倪。
中篇小说《伤心咖啡馆之歌》的开篇亦是如此:“小镇本身是很沉闷的;镇子里没有多少东西,只有一家棉纺厂、一些工人住的两间一幢的房子、几株桃树、—应有两扇彩色玻璃窗的教堂,还有一条几百码长不成模样的大街。每逢星期六,周围农村的佃农进城来,闲扯,做买卖,度过这一天。除开这时候,小镇是寂寞的,忧郁的,像是一处非常偏僻、与世隔绝的地方。”作者设计了一个孤僻、隔绝、亦真亦幻的地点,这也为小说的情节生发作出了荒诞的脚注,作者意在用这个环境的阴暗色彩衬托人物在这个时间的精神状态。于是这个小镇便成了承载世界的容器,咖啡馆便是各色人等表演的舞台。
《金色眼睛的映像》构建在美国南方和平时期的哨所中,环境沉闷乏味,与世隔绝,过度安逸。主人公潘德腾则是来自一个南方小镇的上尉,可见麦卡勒斯从未忘记过她熟悉的南方故土。连《婚礼的成员》中十三岁的弗兰淇也是一个生活在南方小镇上的女孩,带着南方姑娘特有的耿直与不羁,全书虽然节奏明快语言抒情,但依然掩盖不了其低沉忧郁的主题。
麦卡勒斯过度的敏感和脆弱让她随时能及其准确或有意地改写记忆,以述说她在佐治亚的青春和生活。这一切的自信和自觉,皆归因于从孩提时代起,南方在她体内留下的深厚的文化因子,并伴随着作者的成年,南方这个地域终于成为了创作中无法避免的抒写对象和用之不竭的灵感源泉。可以说,正是源自对故乡的魂牵梦萦,南方小镇才会在麦卡勒斯的小说中一次次地以不同的表征出现,并助推作者对美国南方的堕落和颓靡进行不失时机的批判,同时展现出对人类生存境遇的深切忧虑。在这个意义层面上,麦卡勒斯与苏童有着极为相似的艺术建构和地域情结,同样致力于对“故乡”孜孜不倦的描绘,地域的轮廓清晰可见,纸上的故乡因此诞生。
第二章 地域情结的文化探源
作为在本国名声斐然又烙有鲜明地域标签的著名作家,苏童和麦卡勒斯的创作均展现出一种特殊的地域情结。两位作家从他们谙熟的地域生活出发,创作了一批引人注目的地域特色作品,苏童与麦卡勒斯小说中的地域情结及呈现方式的形成追其溯源,必然来自于深层的文化内因,正如法国文艺学家丹纳在《艺术哲学》中所提出的文学创作三要素说:“物质文明与精神文明的性质面貌都取决于种族、时代、环境三大素 ……每种艺术的品种和流派只能在特殊的精神气候中产生 ”。
由此我们推断出,这种文化范式隐匿在叙述者的身后,以微弱又牢固、断裂又延续的方式展现着它之于作者的特殊情韵。同时,我们依旧可以窥见强韧而神秘的童年情结,以一种无可名状的形式、一种无法消解的力量支配着作者思维的走向,情感的生发。文献综述
第一节 地域文化视野下的地域情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