例如“水”。汪曾祺曾说:“我的小说常以水为背景,是非常自然的事。” 汪曾祺的《受戒》、《大淖记事》、《鸡鸭名家》、《看水》、《故乡人》、《昙花、鹤和鬼火》、《王四海的黄昏》、《陈泥鳅》、《露水》、《礼俗大全》等故乡题材小说大都与水有关。即使有的写水不多,但是处处渗透着水的感觉。汪曾祺笔下的的人物和故事都带着点他的故乡高邮泱泱的水气,有时平静,有时流动。
《受戒》中,明海和小英子相遇的地方在河边,做和尚的荸荠庵门前就是一条河,小英子的家三面都是河,还有明海受戒经过的是四边不见人的芦花荡子。小说里的泱泱水汽营造了一个灵动的自然意境。如果说《受戒》中的水意象还不够充盈的话,我们再看《大淖记事》。大淖就是一片大水,这就是一个围绕大淖展开的故事,浩淼的大淖、狭长的沙洲、密密的茅草和芦荻,春夏秋冬各有各的景致,让人体验到氤氲的水汽和空旷的环境。这里有紫红色的芦芽、灰绿色的蒌蒿,有白底黑字标明的鸡鸭炕房,有负曝闲谈的老人,也有排队撒尿的小家伙。都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但是大淖却养育了三类人,有讲义气会打拳的锡匠,有靠肩膀吃饭的挑夫,也有“神气”的水上保安队。所有的人物和故事都发生在大淖这个地方,都围绕着大淖这一片水。十一子和巧云的爱情故事也发生在这里,在大淖的呵护下蓬勃地发展着。如若少了大淖这片环境的介绍,锡匠和挑夫们就少了一分柔情,十一子和巧云的爱情也少了寄托。这浩淼的水汽中弥漫着的是原朴的空灵之美。文献综述
《鸡鸭名家》中沙滩、江流,还有那广大而深微的大自然的呼吁,寥寥几笔,却使小说的背景里蕴含着一种幽幽的灵气。《艺术家》让全篇最终收缩在树林、小河、蔷薇色的云朵构筑的具有艺术味的安静气息里,给读者留下美妙的诗意遥想。《露水》开头和结尾都是“露水好大”四字,但让读者可以感受到那对穷苦卖艺人的飘零身世,全篇笼罩在带有悲戚的意境里。除“水”之外,又如《复仇》,人在“包在无边的夜的中心”,作者选取了群山、古寺、绝壁、头陀这些意象,整体构筑出万籁俱寂的氛围,即使这旅行人一直在强调着复仇和他的剑,复仇的杀气也为这种空灵的气息所消融。
而撷取天然质朴的意象来营造空灵的意境这一点,汪曾祺深受沈从文的影响。他说:“沈先生‘习静’的方法是写字……我就是从他常常书写的这两句诗(当然不止这两句)里解悟到应该怎样用少量文字描写一种安静而活泼,充满生气的‘人境’的。”尤其明显的是,汪曾祺像沈从文一般,惯常撷取天然质朴的意象来营造空灵的意境,这也成为汪曾祺创作取材的主要来源。而“水”这一意象在汪曾祺小说中的频繁运用也是有原因的。故乡高邮的水成为汪曾祺的记忆之中的定格,并不断影响着他的小说创作。他说:“水不但于不自觉中成了我的一些小说的背景,并且也影响了我的小说的风格。” 因此我们看到汪曾祺小说里的“水”就像他故乡里的水,同样也是柔软的、平和的,养育着水边的人家,养育着美好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