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拿中心的盲人是时代的受益者,他们在黑暗中奔行摸索,不可避免的碰壁、失望。追求之后的幻灭,奋进之后的平庸,可生活还在继续,上演着悲喜交织的剧目。命运在别人的手里,自己无法掌控,原以为的恒长状态,看起来是多可笑。朱光潜先生说,“……现实界处处有障碍,理想界是可以造空中楼阁的。”[4](P69)他们无法掌握命运,在忍受着生命的恒长状态时,又以巨大的心里承受着命运的变奏。无论是张一光还是小马,他们都曾经是明眼人,可是在命运的变换之后,他们虽然卸下了健全人的枷锁却又背负上了更为沉重的心灵锁镣。耽于幻想,偏于沉默的小马在张一光的带领下也不可避免的在洗头房里沉沦,导致了人生的悲剧。
二 夜行者的生命姿态:隐忍与孤独
顾城说,“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要用它寻找光明。”[5] (P472)盲人一直在生命的激流中寻找光明。他们无力改变生存的环境,注定与黑暗同在。可是他们依然用自己的尊严执拗的书写人生铿锵的旋律。生命的节奏纷繁多变,他们唯有用一颗坚毅的心忍受,经历一番痛苦的炼狱。这颗心孤独而又敏感,倔强而又自尊,在黑暗中啜饮生命的苦酒,品茗一世的纷华,他们以一种孤傲的生命姿态真切的存在着。华丽登场,但是凄艳而又苍凉的落幕。他们用隐忍坚毅的生存姿态迎合而又拒斥生命的洪荒与孤独,可是又注定要孤独。这种孤独来自内心,来自周遭,来自这群夜行者的生命姿态。
中国的梁实秋说:“中年的妙趣,在于……做自己所能做的事,享受自己所能享受的生活。”[6](P218)而张一光在中年却遭遇灾变,彻底的放弃了原有的生活方式和生存状态。他没有了中年人的睿智与从容,有的只是浮浪和堕落的躯壳。如果说他还是有灵魂的话,那也只是在痛苦的现实面前,捐弃一切,只剩下在黑暗中战栗的心灵。矿工张一光在中年的时候却遭遇了一场人生的劫难。在经历矿井瓦斯爆炸事件之后,他倾覆了对家庭传统和伦理价值的认知。告别此前家庭责任的重负而今却又沉湎在玩笑、幽默和肉欲的放纵之中。他是灾变中的幸存者,是孤寂中的夜行人。他以前为家庭而工作,活着的意义就是为了老婆和孩子。不幸的遭际之后,他挣脱传统家庭观念的束缚,决心以后的几十年他要为自己和自由而重新活着。他半路出家学起了推拿,享受放纵的人生。黑暗使他时刻活在恐惧当中,他现在的生存环境和工作状态使他觉得好像生活在以前漆黑的矿井工作环境里一样。只有沉溺在洗头房的时候,他才暂时忘却了对黑暗和死亡的恐惧。在命运的变奏中,他无可奈何的承受,用温情的堕落忘却人生的愁苦。后天的盲人往往要经历精神上的炼狱和涅槃才能重塑自我,这个新的自我能把他们自己都吓一跳,所以说他们只能是重塑自我的雕塑家。他待人接物不能够做到恰如其分,在推拿中心是不受盲人待见的。而这种看似玩世不恭的心态实则是他孤寂无奈的心里缩影。源^自·优尔·文.论,文'网]www.youerw.com
寂寞的孩子常常会有美丽的想象,在幻想的世界里玩孤独。小马是一个沉默的观察者,用一种近似魔术师的手法让我们感知那永存的真理。最寂寞的人往往也是最倔强的人,有的忍受不住寂寞的折磨,投身到人海里寻找慰安,有的则把寂寞当成安全的壁垒,在封闭的空间独自歆享孤独。“我们可以把我们的一生看作是令人惬意之虚无的寂静中出现的一场毫无用途的骚动时节。”[7](P10)小马是一个帅小伙,在九岁的时候惨遭车祸,视觉神经受损,从此他跟父亲辗转在各个城市之中寻医治病,可是治愈眼睛的希望一次次落空,以至于小马宁愿相信远方,也不再相信身边的事情了。他绝望了,九岁的小马用自戕来撕裂、呐喊,他脖子上的伤疤便是他命运的烙印。绝望之后,他耽于幻想,保持沉默,他把时间当作玩具,领悟出时间不是三角形状的,也不是封闭的,而是和人如影随形。他一直在想象的世界里消磨日子和支配时光。这种韧性对抗命运的高蹈姿态使他孤高而又孤独。他的眼睛看起来是健全的,他拒绝坐公共的东西,正常的人误以为他不是一个瞎子,他觉得好笑,可是在瞎子的世界中他又孤高沉默,他只能活在自己的想象之中,他处在孤立的位置上。他沉湎在幻想的世界里来品人生绝望的孤独。他被嫂子的气捕捉了,但是尴尬的感情错位,使得他只能用诗意浪漫的想象填补自己爱情的空白和人生的缺憾。他徘徊在现实的门口,也曾冲动的搂住小孔,但孤独主导着他的想象和思想。诗人是注定孤独的,小马诗人一样的精神特质注定了他的落寞与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