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农民的善良,听说城里人面对民工的自杀非但不劝阻反而起哄会默默地叹息;看见进城的女子半天推销不出去她和她的苹果,就买下已经腐烂的小苹果;他会为同是可怜人的翠花讨要回身份证;也会为不相识的孩子勇敢地扑上汽车。可是尽管善良,他依然无法挽回什么,只能尽自己的微薄之力为他人分担一些。

至于他与五富的关系,就比较复杂。按道理,五富年龄大些,应该是刘高兴听从这个大哥的,但事实是刘高兴在五富面前有大哥的权威。他经常会斥责五富的一些“丢人”的举止,但每当五富受了欺侮,又是他帮忙讨回公道,即使讨不回公道,也一定是要出口气的。有人说刘高兴对五富的关怀是出于一份责任,因为五富是他带进西安城的,他必须对五富的生存与生活负责。但实质上,这都是他自愿承担的,他有发自内心的保护的欲望,他想守护的也许是农民的五富一颗单纯简单的心,这是他曾经拥有的,或者说是被他紧紧地束缚在内心深处的。

与一般的农民不同的是刘高兴有文化,这一点与路遥小说中的高加林似乎有些相似。但后者仅仅是想摆脱乡村的束缚到城市大展身手,而前者实质还是个农民,他们对城市与乡村的认可程度是不同的。当然,多了些文人的气质也就多少偏离了农民的形象,这使得读者看到的刘高兴更多时候看上去像个文化人。他比五富黄八之类多的也就是城市人的形象特点——贵气。经身边的许多人都这么说,刘高兴也就不自觉地认为自己高人一等了,甚至还一口气举了七个例子说明自己的贵气,他确实是比城市人更像城市人的。

作为一个有文化的农民工,他是有理由比普通农民工多些骄傲的,甚至有了一些文人的孤芳自赏的情绪。但生活把一切现实摆在了眼前,他没办法弃生存于不顾,也要时刻提防着自己在城里生了病,他不可能像那些大老板一样吃山珍海,但他会记着图片的样子在米面中寻找鲍参翅肚的道——他会想象。在思维中驰骋想象未必不是一件快乐的事,至少给刘高兴的生活增添了不少乐趣。在他的心里是有一种英雄无用武之地的悲哀的,所以才要在想象中寻求宽慰。源[自-优尔*`论/文'网·www.youerw.com

艰难的生存与文化的碰撞就形成了刘高兴身上独特的精神胜利法。“精神胜利法作为一种主观唯心主义的思想特征, 通常是需要胜利而无法取得胜利的人用以维持精神上的平衡的一种‘骗术’。”[12]从表面上看,二者有都“带上了‘自欺’的性质,通过自我安慰、自我幻想的手段应对和消释现实生活中遭遇的尴尬、屈辱和困顿。”[13](p153)但刘高兴的精神胜利法显然不同于阿Q的精神胜利法,应该说比阿Q高明了很多,毕竟知识给刘高兴多了一层武装。陈一军认为“不同于阿Q 的精神胜利法,刘高兴的精神胜利法主要是一种正能量,是一种积极可贵的人格精神,不仅表现了历经百年中国农民精神的升腾,反而凸显现实社会的迟滞与不公。”[13](p152)他聪明乐观,积极向上,但面对生活中的诸多挫折时,自己也根本无法扛起所有,所以他需要一个精神上的支撑,这个支撑就以精神胜利法的形式表现出来。他会把剩楼前的大树想象成一片绿云,想象着自己在出租车里检阅千军万马,想象自己捡的空啤酒瓶是一件件珍贵的文物。他经常瞧不起剩楼里其他的伙伴整日为生计发愁,而他自己却可以整日不顾及生存问题轻松地把西安城逛一圈,还随身带着一支箫用音乐调剂枯燥的生活,他为自己生活的惬意而骄傲。从刘高兴的精神胜利法,我们看到的更多是他的一种自尊自爱和自我鼓励,要知道,一个农民要想在城市立足是极不容易的事情,要有足够坚定的信念面对不幸的遭遇才可能坚持下去。生活虽然苦涩,处于生活中的人却要笑对人生。这正是刘高兴的生存哲学——以笑来面对生活的苦难。这个人物虽然身份卑微但精神并不卑微,所以人们看阿Q,会“哀其不幸,怒其不争”,而读刘高兴更多的是感同身受,同情他苦难的遭遇。而作者有意把他放置在日常的生活中,让他遭受种种不幸不公,又增添了小说的现实主义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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