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意象之美

京派作家对意象的营造有着自己独特的追求，富有特色的意象，使得象征融于意境，以此突出他们的文化价值取向，这就使得京派小说散发着古典的光辉，又富含哲理。而曹文轩的《天瓢》也具有两个比较典型的富有象征意义的形象，一是杜元潮常常看见的那匹白马，一是小说中重点描写的雨。荣格曾说：“当一个字或一个意象所隐含的东西超过明显的或直接的意义时，就具有了象征性。”[2](P1)而“白马”和“雨”所隐含的意义已经不仅仅是它们字面上所表示的那么简单，所以可以被称为意象。作品中的小马驹，已经超过了原生形态的物象，它一身纯白，有着优美修长的身材，不仅如此，“杜元潮隐隐约约地感觉到，小马驹的出现似乎与他的油麻地之间有着极其神秘的关系。”[3](P124) 在杜元潮和邱子东准备干一番大事情时，小马驹就出现在杜元潮的面前，不走也不跳，总是一个姿势。它脑袋是上引的，看着天空，而这个姿势让杜元潮觉得它是有灵性的，是在思考着什么难题。无论是小马驹的神态还是小马驹的出现，都染上一层浓厚的神秘色彩，而这种神秘色彩具有浪漫主义的气息，增强了作品的艺术内涵。同时，小马驹还与现实中人物的命运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它的出现是某些事情发生的征兆。当杜元潮在月色如水似乳的三月的夜里看到小马驹时，他感觉到那匹小马驹在大放光明的月亮下镶了一层银边，那银边是毛茸茸的，圣洁无比。小马驹给了他好的心灵启示，于是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杜元潮与邱子东联手将李长望拉下马，开始他们在油麻地的统治生活。而在他下令烧了芦荡地却意外烧死了刘东子后，刘家送葬队伍到达油麻地的前夜，杜元潮又看到了那个只有他才看的到的白马的身影，“他不知不觉地走到了窗口，用手轻轻撩起窗帘——就在那一刹那，那匹白马驹像梦一般消失了。”[3](P278)这次小马驹给他的启示令他内心泛起一片惆怅，他的声誉、地位受到了严重的威胁，前途一片渺茫。白马驹最后一次出现在杜元潮被抓走的那天深夜，有人看到白马驹“受了惊动，撒腿就跑，蹄下水花四溅。”[3](P443)它的这一举动象征着杜元潮命数的变动，象征着杜元潮在油麻地统治时代的结束。白马驹出现在杜元潮的一生中，与他的政治生命息息相关，与现实紧密联系，在它神性色彩下引起人的无限遐想。正是这种神遐想让人在朦胧中却真切地感知小马驹的魅力，一种神秘的美。

除了“小马驹”，作品中另一个有重要意义的意象就是“雨”。《天瓢》用十几场不同的雨结构全篇，并且每篇都以雨作为其篇名，如“狗牙雨”、“痴雨”、“瘟雨”等，构思奇特。作品中雨的形式千姿百态，有的直接描写雨的情态，有的则是利用侧面描写，借助雨下的一切表现雨的特点，不过无论是哪种描写，都是细腻生动。如描绘“狗牙雨”时，书中是这样描写的：“天开始下雨了，一种叫‘狗牙’的雨。那雨不是一丝一丝的，而是一点一点的，仿佛这雨早在空中时，就被剪子剪成一小截一小截。”[3](P30-31)这些雨就像狗的牙齿一般，一颗一颗的，既锋利又有力，还亮闪闪的。雨均匀的下着，飘向荒草萋萋的大地，穿透层层叠叠却薄薄的叶子，还砸在人们的脸上，让人觉得麻酥酥的。可见，“狗牙雨”是直接叙写雨滴的形状，这雨是一点一点，一滴一滴的，而不是一丝丝的，生动地写出雨势之大，还强调落在人的脸上还有一定的痛感。再如“骚雨”，是通过被雨淋到的狗、青蛙、鱼、猪、牛等动物的反应突出雨的特点及雨名称的由来。“骚雨”中仿佛有某些特殊的成分，而正是这些成分，让动物们与往常不同，欲望更加的强烈。如池塘里，数不清的雄蛙不顾自身大小，统统爬到雌蛙身上，有些个头比雌蛙小太多，这种场景让人觉得滑稽，又有一种乱伦的感觉。但是被压着的雌蛙神情却有点迷惑。它们是为自己在雨中不正常的行为感到迷惑。而在田野上，“公牛母牛公羊母羊叠成一座座或大或小的山，这山在微微颤抖着。”[3](P197-198)不用想也知道它们在干什么。动物们在雨的洗礼下，欲望加强，纵然只是动物们的表现，同样也折射了人的欲望。这里，雨不仅仅是自然界的正常现象，也具有一定的象征意义，象征着人类的“色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