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正倦,昼偏长。梦醒微闻绣阁香。花径寻芳谁是伴?金衣公子雪衣娘。(《捣练子·春思》)
晓风吹破流苏暖,花满香奁。蝶满湘帘,拾起残红玉笋尖。 未梳蝉鬓如云压。膏沐微沾。宫粉轻拈。十样新眉懒去添。(《丑奴儿令· 晓妆》)
这两首词用词绮丽哀艳,语言缠绵悱恻,生动描摹出闺阁女儿们的生活状态以及内心情思,颇能体现词为艳科的特质,因而丁澎认为曹尔堪词“实得花间绝妙之致,似有《兰畹》《金荃》之丽”[2](p217)。源]自[优尔^`论\文"网·www.youerw.com/
然曹尔堪虽认同“词媚”的特性,但这是从词的本质上来讲的,就其个人喜好而言,却是“不喜艳词”。曹尔堪曾这样自述过:“余性不喜艳词,亦惟笔性之所近而已。曾闻衡山先辈端方之至,不受污亵,而《水龙吟》、《风入松》、《南乡子》诸调,复咏吴阊丽人及闺情之作,想亦词用情景,有必然者。乃知欧、晏虽有绮靡之语,而亦无关正色立朝之大节也。”[3](p804)
相比之下,曹尔堪更欣赏欧阳修和苏轼词风,他在为汪懋麟《锦瑟词》所作序言中曾言,欧苏两人,是真正的大家,他们的诗词作品文章事业,如旭日之光,照耀天地,源远流传,每每读到二公作品,如同亲耳所闻亲眼所见二公之音容笑貌。当世这些认为“词学为小技”之人,就如同贬低欧苏二人难当伟人之名,岂不贻笑大方之家?
曹尔堪在序言中所提出的这种反对“以词学为小技”的观点,体现了柳州词派素来倡导的尊体思想。喊出“文章事业,如欧苏两公而足矣”[4](p32)的口号,则表明了他对欧苏清逸、旷达词风的推崇。受欧苏影响,曹尔堪词作中,除艳词之外,还有许多具有清雅之风的作品。如:以其《行香子·构屋水滨喜而赋此》为例:
小小疏椽,碧水经前。每临溪、匹练红牵。蒹葭十亩,尽受荒烟。有采菱桡,沽酒渡,钓鱼船。 野渡无边,树影森然。数游鳞、傍岸流连。更谁貌得,晋唐宋间。请顾长康、吴道子、李龙眠。
曹尔堪这首《行香子》用“疏椽”、“碧水”、“蒹葭”、“钓鱼船”、“树影”种种乡村景致,描绘出一幅清新恬静的水乡风景画,展现出田园生活的悠闲自在的无穷乐趣。再如:
箨笼抽绿,两部笙黄池上续。猩染蔷薇,雪压酴蝶乱飞。半床弦管,樱笋风光过小满。最忆清娱,钓具茶铛寄五湖。 阴晴堪画。修竹清风邻可借。红药初开,青雀油童载酒来。旧游如梦,,柳絮粘泥飞不动。好语花卿,河满休醉第一声。(《减字木兰花•清和凉酿阴不雨,小词志忆二调》)
这首词用生动活泼的笔触将江南春季的美丽风光铺展开来,柳树抽新芽,蔷薇点点,蝴蝶纷飞,使人读起来仿若身在其中,一切都是那么清新有趣而又意无穷。这两首词,很明显的体现了曹尔堪词作中异于前文所述曹“香艳”词风的另一词作风格。尤侗曾在《南溪词序》中这样评价过曹尔堪,当下词人作品多写闺阁情事,大都流于狎昵之风,唯有尔堪作品如林间溪流,风过松林,有深思之意,亦兼雅正之风,“第其品格,应在眉山、渭南之间”[4](p38) 。
尤侗对曹尔堪的词会做出与丁澎意见相左的评价,实则就是看到了曹尔堪词作的清逸之风。他指出曹尔堪的这种清逸之风既不同于周、柳的婉约,也有别于辛、刘的豪放,而更接近于苏轼、陆游的旷逸。吴伟业也有“顾庵诸词,有渭南之萧散,无后村之粗豪,南宋当家之技”[3](p1039) 的评价。邹祗谟也在《远志斋词衷》中表达过相同的观点:“诗家有王、孟、储、韦一派,词流惟务观、仙伦、次山、少鲁诸家近似,与辛刘徒作壮语者有别。近惟顾庵学士情景相生,纵笔便合,酷似渭南老人。” [5](p6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