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是谁杀死了我》中体现的元小说技法

《是谁杀死了我》是黄孝阳的最新短篇小说，作品重在呈现一个人本质的存在方式，他们内心的迷狂与陷落，心跳与心悸。包括《开始》、《是谁杀死了我》，《阿达》等篇目，在这部小说集中，体现了浓厚的元小说技法。包括三个层次，其一为思想的无限，其二为叙述结构的无限，其三为语言的繁复。

具体到《是谁杀死了我》这部小说集来看，作者有意打破了自身同读者之间的间隔，故事的开头和结尾不再有着绝对的逻辑关系，现实与虚构的壁垒被完全打破，对于故事的掌控可以说是信手拈来。比如其《开始》中所揭示的“这些都不是我想要的那个开始”，小说家的身份被主动的暴露出来，而作为读者，在阅读的过程中也不断地被作者的叙述所牵制，思考到底哪一个“开始”，才是我需要的那个“开始”。“小说必然要将自身的虚构性显露出来，它们必然要无时无刻不揭露出其欺骗虚构的本质”[7]（P48）例如小说《娅》，以“我”在公园的躺椅上发现了一份废弃的、写满文字《扬子晚报》为叙事线索，小说的前半部分伴随着晚报内容的进展，显示出浓郁的魔幻zhuyi色彩和异域的、神秘的文化色彩。后半部则是一位深情的男子对其心爱的女子，抒发其内心细腻、悠长的情话，但到了行文结尾，却是“我”将报纸揉成一团。这时读者方才恍然大悟，原来上文的一切描写都是基于失恋的“我”的一次华丽而又空虚的妄想。元小说最大的特点在于“自反性”，也即表明“自己是在设计一部虚构的艺术作品,并且向读者透露各类有关疑难的秘密,或在某种程度上,夸饰作品所描绘的真实与叙述的技巧之间的矛盾。”[8]（P265）例如《我给父亲讲的故事》中，“父亲”对“我”所讲故事的品头论足，包括对人物关系的点评以及内涵主旨的挖掘，使得小说本身充满悬念，趣味丛生。其影响就在于这使我们惊讶地得知，我们并不是和真正的自然接触，而是一种由人为创造，熟悉又陌生的世界。同时也向读者展现所描绘的真实远不能用叙述技巧来传达的痛苦。

和普通的小说创作相比，元小说对于写作者有着更高的要求，要求作者有着沟通虚构与现实的本领，高屋建瓴的构建一种“无限”的书写。这种“无限”在黄孝阳的小说中体现在三个方面。其一是思想的无限，政治与权力、爱情与婚姻、科学与文学等等都是其反复思考和言说的命题。其二是叙述结构的无限，从单核到多核的线索指引，从现实到虚构的过渡，从来就不会成为叙述的障碍。其三是语言的无限，繁复、极富跳跃性的语言，向我们证明着熵带来的杂乱，一贯的汪洋恣肆，一贯的才华滚滚。多元的知识体系是构成黄孝阳小说的内核，当大部分作家还在一味追求叙事的魅力，不愿意吸收当下各学科成果的营养，除了情感就是伦理的时候，黄孝阳选择逆流前行，将学习、整理到的各个学科门类的知识（包括物理学、艺术、生物学等）巧妙运用到其小说创作之中，为读者提供了更多知识与信息量，如在《开始》一文中，提及的墨菲定律，以及为解释徐斌与妻子情感由来而引申出的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又或者是对平行宇宙理论的提及，在普通小说范本中很难出现的专业词汇，在黄孝阳的小说中俯拾即是。正如其在《代后记：我们不读小说了？》来*自-优=尔,论:文+网www.youerw.com 中所言：“一定程度上，小说家需要了解其他行业的知识。小说家为我们提供了他们眼中的世界以及他们思考问题的方式。”其次，由一点生发，到线，再到面的叙事结构，是黄孝阳小说文本的骨架，伴随着对婚姻关系的思考，对于女性的观感，城市的欲望丰饶，父亲的崇高与虚妄。在《阿达》中，由狱警王小兰因爱放走入狱的父亲开始，一系列的故事由此生发，在线性的叙事结构中，“我”因不解来到看守所，试图通过王小兰之口了解到底是什么样的原因可以另其不顾家庭、个人，以锒铛入狱的代价来换取父亲的自由。而此时的父亲正在炮制一出另所有京都市民为之疯狂的闹剧——将自己的脸投影于京都塔顶的云层之中。并打出“我爱你们，欢迎来到娱乐时间。”一行黑体字。作者行文至此，并未将父亲种种行为的乖张予以解释，而是笔锋一转，通过父亲遗留下来的小说，将“普卡”这一充斥着暴力、专制却又民主、自由的遥远国度作为一个新的叙事面进行结构。小说以“普卡”国内希族人和伯族人的矛盾冲突作为着力点，直到伯族英雄阿尔达的出现，在其统治下，“普卡”国内才出现了短暂的民主，但人民对于民族共和的信仰并不来自于某种政体，而是植根于对英雄阿尔达的崇拜之中，一旦崇拜客体消失，则不可避免的带来厮杀与争战。“从人作为一个物种的角度来说，民主与共和都是作为一种总的集合在面对着智慧地球时的选择，是为了其自身及世界的变化所采取的策略，是对资源的分配及更多的获得。”为了不让现实中的京都沦为另一个普卡，“我”必须接受父亲的使命，加入维护京都秩序的组织，阿达。文章结尾处谈到父亲对于《理想国》等经典翻译的看法，理想国代表着人类美好的愿景，对于经典的不断重译就是对真理与制度的不断解读，暗合全文的题旨。至此，父亲与京都政府，只是一枚硬币的两面，这枚硬币，就是秩序。父亲的一切行动，就是围绕着秩序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