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曾祺先生对于自己为何能写出优美的散文,早在《小说笔谈》里就展示过这个秘密。
语言上:让人能一目了然、一听就懂,就是语言的任务。语言的唯一标准,是准确。结构上:随便。叙述和抒情:在叙事中抒情,用抒情的笔触叙事。
汪曾祺的文字的特点就是朴实无华,不罗嗦,圆融,笔调老道,但不失童趣,展示着一种古典美。他知道什么是美,在他人眼里最平常的事物,他能敏锐地捕捉到一种美感,并通过文字表现出来。他感受到的美,不仅仅是赏心悦目,而是一种真爱。无论是自然,还是笔下所描述的事以及回忆当中的人,都能展示出一种最朴实和亲近感,让人觉得他们的美是流淌的真实。对于寻常草木,他也不敷衍,而是与人一样看待,对草木的来历,一一考证明白,仿佛就是知根知底的朋友。他对于美好事物所倾吐的爱,虽然有时热烈而不可自抑,但更多的时候却如温水一般,若隐若现,只在字里行间显出。他知道什么是人生的美,所以用情去赞美人性,欣赏人所表现出来的精神,让生活中最好的一面袒露在眼前。这种挚爱,包含着温情和诚挚,又具有通达,如同禅悟,看不到作者是在世俗之中还是化外世界。而这些美,在汪曾祺身上则是浪漫情怀的体现。
汪曾祺曾在《卖蚯蚓的人》中自报家门:论文网
不管是走在时代前面的人,还是平常以卖蚯蚓为生的人,我都一样对待。这样的人在北京还不少。他们的成分大概可以说是城市贫民。生活当中各个行业的人,靠出苦力为生……我对他们都有兴趣,都想了解。我要了解他们吃什么和想什么。用你们的话说,是他们的物质生活和精神生活。吃什么,我知道一点。比如我认识一个老人,就是个卖蚯蚓的,他的胃口非常不错,无论吃什么,都香喷喷的。他一嘴牙只有一个活动的。他的牙不是很长、有些发黄,这种牙非常结实,就是北方人所说的那种“碎米牙”,他说:“牙好是口里的福。”我还知道他一早上就能吃到四个煎饼。炸酱面就是他的中餐和晚餐,饭量足有半斤,没什么菜,就是一把小水萝卜就能吃。他大概不爱吃鱼。至于他想些什么,我就不知道了,或者知道的很少。我的职业是写小说,我描述人就是通过了解,然后欣赏来进行,判断一个人如何不是我能做的,就如同我的一位老师那样,我看待世界,就是我想看到的。我不善于作抽象的思维。我对人,更多的注意的是他的审美意义。你们不必把我当作作家,而是一个品味生活现象的美食家。这个平常的卖蚯蚓的老人,也没什么特别之处,嘴一张,就喊“蚯蚓——蚯蚓来!”不是一个丑的形象。[2]
在他的笔下,人和物都显示着一种特别的美,有一种难舍的感情。这样的文字,除了观赏之外,还有着一种渗透人心的影响,在他的文字中就表现为无处不在的浪漫。浪漫是富有诗意,充满幻想和情趣。浪漫不仅是一种生活态度,一种立足于世支撑的精神,还是对生命价值的肯定和认同,对世间真善美的无止境的追寻,以及对久违了的压抑郁结的人性的解脱和升华。
汪曾祺《我的家乡》里生动地记载他和伙伴划船去西堤游玩的事:
湖通常是平静的,透明的。在这样的好打湖面上,几乎看不到什么船,让人感觉有些空荡荡的,自然也觉得无聊和神秘。到了快傍晚时,蓝天也变得昏黄,最后成为一种紫色,还是那种深深的紫色。[2]
人和人生,他的看法都有着不一般的美学思想。汪曾祺骨子里,还是这样一个人。他不喜欢规矩,他喜欢自然纯净。朴素无华、短句非常多、关注民间生活,这就是他特定的标签“汪曾祺符号”。汪曾祺也用过类似的套路:闲说着话,自问自答,然后过去了。这样的方式,很容易让人有“确实像在聊天”的氛围,以及调节文本节奏之用。这就是他跟其他人最不同的所在。文字不华丽,但看上去却非常流畅,如同饮茶一样,平和,舒展。这是汪曾祺晚年的文字。所以,汪曾祺先生性格上所展示的淳朴以及自然的浪漫喜悦,都体现在 “不着急”的文字上。文献综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