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父母对他截然不同的情感态度,以及他在成长道路上经历的曲折,这些使得作者在这个人物身上展示了多方面的性格扭曲:儿时收藏起母亲为乔麦子做的一只小步鞋,并告诉了父亲,被母亲嗔责为“叛徒”,并从此和母亲产生巨大的裂缝,为救赎自己的叛徒行为,从此数十年讨好巴结母亲,始终没有得到母亲的谅解;他崇拜着父亲,惟命是从,在潜意识里怀着对权力的膜拜与惧怕;他始终只在心里苦恋乔麦子而专一执着,只在行为上关爱她,却始终不敢向她表白,表现出他的懦弱;他对妻子李娟表面上关爱体贴,实质上对她进行着钝刀割肉似的伤害,婚后长年的同床异梦,身曹心汉,致使妻子在无爱婚姻中患上了至死不治的忧郁症。“这种人性畸变的怪异和荒诞,是作家的笔触使然,它进入到人性黑洞的深处,以至无意识深层黄蓓佳仿佛成了一位精神分析的专家借用弗洛伊德的观念与概念来说,她抓住了人物被压抑的个性差异,进行了动态性持续性压抑以新的行为现的必然性的细腻描写,这种人性伤害畸变的描写,使笔下的人物成为一个个精神蜕变的特殊个案。”[4]这在既往当代作家的小说里,很少见到的令人拍案的风景和手笔,是小说中令人交口击节的华彩之笔也许。我们觉得黄蓓佳过于悲观,如此悲惨疼痛的描写令读者感到太过惨烈。但是,作家决不是悲观主义者,她的良知道义和女性的温柔,使她在进行历史反思探索人性的时候,又倍生着希望与期待,即在悲剧性的背后强烈呼唤着正常的人性和鲜活的生命。
罗想农的一身有两个转折点,一是他被父亲设计救了袁大头的儿子袁清白而被推荐为工农兵大学生,二是他通过父亲介绍结识了当地卫生局局长的女儿李娟,并与之结婚,最后他也因为这层关系读了研究生。他所得到的一切必须用他自己的东西与之交换,前者差点要了他的命,后者更是要了他的爱情与婚姻。在罗想农身上集中体现的个人在不平等社会中奋斗的悲哀与无奈。不论是路遥《人生》中的高加林,还是司汤达《红与黑》中的于连,以及巴尔扎克《高老头》中的拉斯蒂涅,他们都是不顾一切的向上爬。他们无论是成功者还是失败者,其都是显示了人类社会中普遍存在的个人与不平等社会抗争时的不幸命运。但是,罗想农又是幸运的,作者对这个人物的偏爱也在于此。对此,小说描写罗想农和乔麦子一起进行白鳍豚研究的机遇,在南大生物实验室里有过一次也是唯一的彼此拥有与身体的交欢,在《家人们》的结尾,最后交待两人的那次交欢有了性爱的圣果“二十岁的罗小南”。而且他正在父子相认的归途之中,以此给妻亡无后的罗想农,也给读者一个巨大的惊喜。“在这富有张力的叙事空间中,小说写出了三代人的感情纠葛及各自的精神面貌与心理个性,但我们能深深地感受到,作家对于中间一代人即以罗想农为代表的上世纪50年代出生的一代知识分子的偏爱,作家主体情感的投射甚至使得小说在整体性的悲剧氛围之下,却例外地为沉重压抑的罗想农设计了一个“大团圆式”的结局。”[5]源-自-优尔:,论^文'网]www.youerw.com
作家在这个人物身上花了大量的笔墨,也投射了很多的情感。他身上所表现的思想内涵是值得深究的。他是家中的长子,身上具备着长子的所特有的责任感。从小时候开始他就被母亲像陀螺驱使,做这做那。后来从乔六月的入院手续办理开始,“作为长子的罗想农,在这个家庭中的中流砥柱的位置,就是从此时开始确立,并且如影随行,成了他终生甩不掉的责任。”[6]p250罗想农这个形象中感人、令人深思的地方还在于他忠于爱、忠于理想和坚守道德信念的抉择。他虽然深爱着乔麦子,却由于对妻子和家庭的责任,没有和乔麦子在一起。他把对乔麦子的爱深藏在心底,藏在灵魂最深处,他会在静夜无眠时想着她、呼唤她。当他想起她的时候会热泪盈眶、会觉得世界已经崩溃。他对爱有着深深的执着,忠于爱,即便如此他也坚守着自己的责任。他的妻子李娟换上了重度抑郁症,他一直陪着她,直到她死去。他深深地知道自己的责任,一直肩负着,从来不敢懈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