叙事学认为:“大多数人以为每个作品都是对自己的超越,事实上,存在于故事中的某种内核却一直在作品中时隐时现。这个核心的存在不仅仅涉及到作者的经历、学识、世界观,而且与作家的气质和感知方式关系密切”[2]而这种“内核”在比较文学主题学上则表现为母题意象的显现。
斯坦贝克的《珍珠》,取材自弥尔顿《失乐园》的《伊甸园之东》,《愤怒的葡萄》中表现出了对《圣经》等基督教文学从题材到寓言式象征手法的借鉴。
一、《愤怒的葡萄》中意象的神学意义
(一)葡萄的意象
《愤怒的葡萄》取题于美国1861-1865年内战时的《共和国战歌》,“葡萄”带有双重的象征意义:一方面它代表着乔德一家去加利福尼亚的长途跋涉如同《圣经•出埃及记》中,神与摩西立约将以色列人从埃及的困苦中领出来,往迦南人流奶与蜜的地去;另一方面,它代表着加利福尼亚对乔德一家人的诱惑,但不同于伊甸园中智慧果的诱惑,然而葡萄最终变成了毒葡萄,饱含着辛酸与苦涩的汁液。
“葡萄”在《圣经》中第一次出现始于《创世纪》:“洪水消退之后,出方舟的诺亚做起了农夫,栽了一个葡萄园。”[3]万物伊始,作为物种的拯救者以及与神立约的人,诺亚栽种的葡萄树象征着新的希望与美好生活的开始,是新生的象征。乔德一家的西行在有着“母亲之路”称号的66号公路上经历着出埃及般的磨难,他们受到警察的盘问,加油站伙计的嘲讽,如同以色列人在旷野中的40年。对加利福尼亚的向往最突出地表现在爷爷的憧憬中:“让我到加利福尼亚去吧,我到了那儿,看到橙子,就要伸手去摘来吃。葡萄也行。这是我吃不厌的东西。我要从葡萄架上摘一大串来按在脸上使劲挤,让汁水顺着下巴往下流。”[4]在他们看来,到了加利福尼亚就像是以色列人到了流着牛奶与蜜的迦南,离开没有尘暴风沙肆虐与银行控股的土地业主剥削的俄克拉荷马的过程也与以色列人离开埃及法老的暴虐统治而在旷野中流浪一样艰辛。在20世纪30年代的金融危机影响下:“腐烂的气息弥漫了全美国。咖啡在船上当燃料烧,玉米被人烧来取暖,土豆被抛入河中,猪宰杀了被埋起来。人们拿来网,在河里捞土豆,拾取丢弃的橙子,但被看守的人拦住了。人们眼中看到一场失败。”[4]这不是他们的迦南,这如同是充满着罪恶的索多玛城和蛾摩拉城。饥饿的人眼中闪着怒火,愤怒的葡萄充斥人们的心灵,在那里成长起来,结的沉甸甸的。正如《旧约•申命记•摩西的歌》所记载的:“他们的葡萄树是索多玛的葡萄树,蛾摩拉田园所生的,他们的葡萄是毒葡萄,全挂都是苦的。”[3]一样,人们理想中的可安身立命的地方到处都充斥着苦涩与艰辛,没有工作,没有食物,没有体面的衣着和像样的生活。
(二)洪水的意象
在《愤怒的葡萄》第二十九章里,住进了卡车厢的乔德家经历了一场暴雨,雨连绵不绝地下着,溪流和小河泛滥到两岸。终于将道路也淹没了,原野变成了一片广阔的湖泊,雨在水面上飘打着,在暴风雨中,罗莎夏产下死婴,约翰伯伯把装着尸体的苹果箱放在激流里,他凶狠的说:你下去告诉他们,飘到街上去烂掉,这就会使他们明白了。大水带给人们更多的绝望,大量的汽车被淹,人们不得不徒步离开,工作更是无望。
而《创世纪•挪亚》中:“世界在神面前败坏,地上满了强暴。神观看世界,见是败坏了;凡有血气的人,在地上都败坏了行为[3]。”一些流民到市镇上去乞讨,请求救济或者行骗,或者偷盗。神说:看哪,我要使洪水泛滥在地上,毁灭天下,于是,洪水泛滥在地上,毁灭天下。洪水泛滥在地上一百五十天。对《圣经》中洪水意象的借用出现在《愤怒的葡萄》的结尾处,流民们在居无定所的卡车里对着没有着落的生活一筹莫展,尽管他们拥有勤劳的双手,隐忍而坚强的内心,和他们善良的孩子,依然无法避免这种困境。如果这时候凯西还活着,他一定会祈求上帝降罪到这世上,只是请求上帝放过这些无辜的人。大洪水最终来了,它带来了更大的灾难。洪水这一意象在《愤怒的葡萄》中,带有绝望的色彩,但也预示着重生:凡是有男人聚集在一起的地方,他们的脸上的恐惧就都消失了,变成了愤怒,只要恐惧变成愤怒,那就永远不会泄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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