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作为一部几乎让歌德在德国一夜成名的著作来说，它必定有着其独到的艺术特色。由于其书信体的小说写作形式，使得《维特》能够直抒胸臆，表达强烈的情感，让读者近距离的感受小说人物最真切的情感体验。在知道自己没有任何希望时他这样对绿蒂写到：“我已经决定了，绿蒂，我要去死…当你捧读此信，亲爱的，冰冷的黄土已经掩盖了我这个不安和不幸的人的僵硬的躯体。”[1]（P102）悲伤沉痛之情扑面袭来。除了小说写作形式的不同，深度的细节描写也是这本书的一大特点，维特刚来瓦尔海姆时正值万物茂盛的五月，离开和再来时已是落叶满地的初秋，在他离世时更是到了雨雪交加的寒冬，他的心情也从喜悦到愁苦最后直到绝望。然而通过《维特》的艺术特色，直抒胸臆和细节描写的观察，我们还可以发现维特是如何从被爱情迷得神魂颠倒到被爱情折磨得不堪忍受。当在舞会初识绿蒂时，绿蒂因景抒情，叹道：“克洛卜施托克呵！”维特能够马上联想出那盘旋在她脑海中的优美旋律，情感也马上波涛汹涌起来，她仅仅用了一个词，就架起了他们之间的感情桥梁，让他们的精神世界相互连接。从这里开始，维特再也分不清白天和黑夜了，他的世界里只有那个明媚而纯洁的女子。然而小说中还提供了一条非常重要的线索，那就是绿蒂已经订婚了，这个线索就象是一个帷幕，让读者隐隐猜到了帷幕后的情节发展。然而巧合的是，在最后维特因不堪忍受而选择自杀时，他的桌子上放着另一部文学作品，莱辛的抗暴悲剧《艾米莉亚•迦洛蒂》，面对赫托勒公爵的设计诱骗，无能为力的艾米莉亚不惜以死来保护自己的贞洁。彼时已预告，悲伤在今天。

二 从浪漫主义到启蒙主义——爱情悲剧下的理性抉择

传统的欧洲文学史通常把17世纪至18世纪法国大革命之间的一个新思维不断涌现的时代称为启蒙运动。而受启蒙思潮影响和鼓动的狂飙突进运动通常被认为是启蒙运动的继承与发展。余匡复先生写的《德国文学史》中这样写道: “从德国启蒙运动与狂飙突进运动的反封建本质来分析, 后者不仅不是前者的反拨, 而且还是它的继承与发展。这是因为狂飙突进运动发扬了启蒙运动以莱辛为首的反封建反专制主义的思想, 狂飙突进运动对启蒙运动在思想上有一定的继承性, 在反封建上有一定的一致性。”[2]（P131）

作为法国启蒙运动的旗帜，“理性主义是建立在承认人的推理可以作为知识来源的理论基础上的一种哲学方法。”[3]（P16）同样是凭借感官等认知的，但是这种方法更注重于人的推理，而不是依靠人的第一印象和个人感情来做判断的。作为狂飙突进运动的主将歌德来说，他所推崇的是自然与感性，用波德莱尔的话来说就是：“跟着感觉而走”。所以这里我们要探讨的理性抉择并非是维特的抉择，恰恰相反，促使两人爱情幻灭的最终原因在于绿蒂。那是一个怎样的女子，竟能在初次见面时，就把维特迷得神魂颠倒，以至于在向威廉写信时竟不止一次停下笔来，平复那汹涌澎湃的心情，以至于让这个才华横溢的男子第一次感觉到语言的贫乏。是的，就是这么一个善良又美丽；单纯又聪慧；热情又理性的女子让维特瞬间就爱上了她。一首《春祭颂歌》让两个热爱自然而又坦率的人儿交织在一起，几首莪相让两个心生爱慕之人从忘我到克制。纵观两个人一路走来的历程，我们不难发现，他们有很多的相同之处，他们一样的热爱自然、一样的生性活泼、一样的对事物有着最直接最感性的理解。可是，是什么让他们在本该设定好的剧本中扮起了另外的角色，在这里我们不得不提起一个人，阿尔伯特，作为绿蒂的未婚夫或者说是丈夫，他没有什么可以挑剔的地方，年轻有为又招人喜爱，对于绿蒂最后的选择，显然是无可厚非的。然而如果我们用心去感受，就会发现其实绿蒂对维特是有好感的，是发至内心的。当他们一起跳华尔兹时，她是那样的无拘无束，充满欢乐；当维特提出自己对乖僻的看法时，她是那样的有感而发，真心讨厌；当维特说不来时，她是那样的焦急万分，担心受怕。无论是那满是沙子的信纸，还是那唇边短暂的灼热都能看出绿蒂对维特的喜爱。那究竟是什么改变了她？是理性！在没有生活和言语的压力下，她是那么的自由自在，一切全凭感性，然而自从未婚夫回来后，她整个人都变了，那样的小心翼翼，凡是都要考虑再三。是啊，在我们获得了另一些身份之后我们就得承担更多的责任，但是这责任难道应该改变一个人最基本也是最纯真的本性吗？在维特与道德之间她选择了虚伪的道德；在爱情和生活之间她选择了冷漠的生活；在感性和理性之间她选择了无情的理性。弟妹生活的压力；安逸生活的向往；母亲生前的遗愿，这一切的一切都在逼她做出那违背真心的选择，用思考来代替感觉；用筛选来替换印象；用抉择来放弃真心。维特之所以选择死，是因为他发现他所爱的绿蒂已经变了，已经不是之前的那个纯真的女孩了，看着挚爱之人一步步走向理性的彼岸，使得维特的内心产生了一种深深的无奈，他无法阻止绿蒂，或者说这也是一种尊重，尊重她的选择。理性社会和站在理性对岸的深爱之人，最终使得维特选择内心回归自然，这是对理性的抗议也是坚守自我追求的必经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