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客观表述

在作者笔下，印家厚不是一般厂子的一般操作工，他是兼备理论与实践的现代化工人。这样一名优秀的工人，面对工厂领导的为难、面对生活的苦难也只能闷头吃暗亏。同样的，卞容大一开始也是舞文弄墨的知识分子，“一个智商和情商不错的男人,一个不甘平庸且小有成就的男人,一个胸有正气敢负责任的男人,一个颇有写作才气的男人,一个对女性有一定魅力的男人。”[2]（P145）这些形象在失业前还可以算是勉强维持，下岗后，本来就懦弱抑郁的他更是被失败的阴影重重包围，在无奈的生活中苦苦沉默着、烦恼着。可以看出来，作者是在用自己的笔勾勒出女性视角里男人们的主体变化。文献综述

“什么是苦难？苦难就是由于人对生命在现实秩序中无法获得正常的维持而产生的精神上的某种失衡状态。”[3]（P97）印家厚和卞容大无疑是苦难的，厌烦、焦灼的情绪总是不远不近地伴随着他们，偶尔还会闪过一些可怕的念头。当厂子里的人都生活在“网”中，作者却给了印家厚一个“梦”。之后，他便收到来自于江南下的一封信。这封信于他而言算得上是久旱逢甘雨，尽管在读信的过程中让他痛定思痛，好在结果出乎意料。比之江南下，他家庭稳定，生活正常，一扫之前的忧郁烦闷，转而继续信心满满地面对现实，重拾了对生活的信心。再看卞容大，事业上的不得志，领导的不认可，辛勤无私的工作却换来失业的打击，他也开始蠢蠢欲动，欲将无言的沉默换作对现实的抗争。失业后的第一次回家再次不欢而散，反而是在巷口擦鞋时，在与陌生人交心后发出许久不曾有过的大笑。类似这样的情节，不免有点生拉硬拽的嫌疑，但人总是要活下去的，接受这样的理由也是一种勇气。由此，作者的身份地位与底层经验之间的误差也可以忽略不计。

有趣的是，“人们总是惴惴不安，认为讲述‘底层’的人和社会边缘人群之间存在不可回避的距离，因此，他者必然存在关于‘底层’的刻板印象——这种印象将取消底层作为一个现实实体的复杂性。所以，知识分子的表述总是被认为是‘概念上的底层zhuyi和实际上的精英zhuyi’。” [4]（P19）一般来讲，知识者的表述大多会夸大底层生活的苦难，往往言过其实。池莉却恰恰相反，即便她的表述没有虚妄的同情和隔膜臆想，也没有过分的艺术化与文学性，只是一本细杂琐碎的流水账，也能把底层的生活遭遇体现的活灵活现。难能可贵的是，作者没有夸大苦难，也没有一味记账，她给苦难的生活注入了鲜活的血液，而不是一潭死水毫无生气。主人公印家厚和卞容大就是一股流淌在底层生活间的鲜活血液，尽管生活中的困难接踵而至，他们依然穿梭不息，有抱怨有郁闷有不解，唯独没有过放弃。

二、烦恼的多重表述

作为底层的一份子，男性所需要承受的各种社会责任和家庭压力是巨大的。来!自-优.尔,论:文+网www.youerw.com

在经济上，印家厚最为拮据，最直接的体现就是没房子。单位不给分配房子，工资不够买房子，妻子抱怨租的房子是猪狗窝。小说开篇就以儿子见血的爆炸性画面突出“房子问题”这个贯穿主人公人生始末的矛盾，可见，“房奴”并不是当下年轻人的专有名词。小说围绕“房子”牵引出一系列看似偶然其实必然的平常琐事：在出租房里，洗漱解手要排队不说，还可能面对不讲理妇女的骂骂咧咧，心里时刻都在为房子发着慌。在工作中，最大的矛盾也是房子，几次提到工作了十七年却没有分到房子。也因为没有房子，他家的经济显得格外拮据。其次，生活还有明天。在城里当工人的他，老婆也有自己的工作，两人多少有一点小小的积蓄。但生活不允许他们挥霍，就算没有奖金他们也可以拿出钱去吃一顿丰盛的西餐。但是吃完西餐呢，菜市的价格又上涨了，谁知道明天还需要多少钱！他是一个要养家的男人，因为生活并不宽裕，他更需要去为家人的生存披星戴月甚至精打细算。未来会不会更好是未知的，但一天过去了，明天很快就会到来。明天他又将承载着更繁重的希望而活。如果说“房子”是主人公烦恼的最直接的表现，那么千万个明天的到来就是他烦恼的本质所在。经济上的拮据必然会伴随着对精神上的摧残，印家厚也不例外。女人、朋友、同事以及路上遇到的陌生的人们，对情的幻想、对欲的克制都在一遍遍地拷问着他的灵魂。所以，他也会无数遍在心里问：码头为什么不能疏浚一下？轮渡有没有办法快一点？怎样才能果断处理好与雅丽的关系？婚姻和爱情为什么不能同时拥有？他在心里对自己发问，实则是对生活的质疑。这样的生活还能再糟一点嘛？在他还不是工人以前，他的生活的确更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