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殡仪馆的现实映射与消解仪式来自优Y尔L论W文Q网wWw.YouERw.com 加QQ7520~18766
《第七天》在丧葬仪式的分隔仪式空间——殡仪馆展开叙事。但是此殡仪馆已非具有真正仪式意义的殡仪馆,它表现出两方面的变形。首先,仪式主体不再是现实世界的吊丧者而转变为半生半死的亡灵,被呈现的是亡灵的心理状态和情感变化。其次,丧葬仪式应有的庄严、肃穆、神圣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令人唏嘘的残酷现实。在彼殡仪馆的仪式时空中,在所有吊丧者的世俗社会的身份、地位、等级都被隐蔽了,而凝聚成和谐统一的集体,人人平等地沉浸在哀悼的庄重仪式氛围里,在专注的动作中完成对死者的告别。但在此殡仪馆中,亡灵与亡灵之间的关系延续了世俗社会的三五九等:候烧区域分普通区域、贵宾区域以及市长的豪华贵宾区域;不同寿衣、骨灰盒千差万别,或显富丽堂皇,或显破旧寒碜;烧炉也分进口和国产;不同墓地、墓碑如别墅和贫民窟迥然不同;有权有势有财者趾高气昂,无权无势无财者畏缩谨慎。这意味着人死后仍受到生前社会里的金钱、权力、地位等方方面面的制约和束缚,依旧被“不平等”的牢笼禁锢而无法超脱。这样世俗的、残酷的现实呈现破坏了原先生者对死者天堂的想象,破坏了入土为安的美好寄托,尤其凸显了生者世界里的弱者将会继续带着不幸与卑微痛苦挣扎的困境,完全消解了仪式的抚慰作用反而加剧了人对死亡的恐惧。亡灵杨飞,无疑是殡仪馆中最可怜的死者。他既没有墓地,也没有骨灰盒,甚至连寿衣都没有;孤苦无依的处境下又没人给他整容化妆,只能自己替自己草草净身,勉强把睡衣当作殓衣,还要被电话催促着赶去火化。本应一丝不苟、不容差错的仪式却沦为这一场凄凉的自我祭奠,不要说神圣的仪式感就连骨感的形式也荡然无存,本因庄严肃穆的丧葬仪式俨然成了形式化的过场表演,而仪式真正的核心——虔诚信仰(或宗教或道德或伦理)却被抛弃了,最终彻底失去了仪式的统协作用以及神圣力量。
荣格曾提出“集体无意识”概念,意为“非源自个人经验,也非个人后天习得,而是与生俱来的”, 从祖先处继承而来但平时不易被察觉的普世性无意识思想。从这个角度看来,程式化的丧葬仪式无疑是中华民族历史文化的“集体无意识”载体之一,它具有的传承性与稳定性都表明世代人们这种对完满的丧葬仪式的强烈的精神依赖已经扎根心灵深处。人们相信,依照传统去做,便可以得到某种冥冥之中的保佑,但若是违背了传统,则会有大难临头。余华对杨飞等亡灵惨状的叙述,即是在进一步瓦解仪式,更是在连根拔除仪式所承载的浓厚的民族记忆、斩断人们长期的精神寄托。灵魂的自述在这种情况下与“人类的心理和精神方面有了相互解读的广阔余地”,他们成了客观现实的印象,“成为生活‘他类表述’的形式”,并“成为一种训诫性的记忆”。论文网 换言之,“消解仪式”以及灵魂自述的双重叙事使得现实世界的不在场者成为揭穿残酷荒诞的现实社会的最有力者,这比直接描绘现实更深刻地揭露了世俗社会的残酷和荒诞。它彻底摧毁了生者对死者世界的最后一丝想象和寄托,同时宣告了人在暴力与欲望中的生存困境的必然性、残酷现实的全面笼罩、民族文化的“失根”处境,加剧了人对死亡的恐惧。在叙事效果上加强了小说的悲剧感。这大概也是余华所说的“ 《第七天》是我距离现实最近的一次写作,以后可能不会有这么近了,因为我觉得不会再找到这样既近又远的方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