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原生态的乡土风情

雁北是指山西大同朔州接近内蒙古一带，闭塞的地理位置造就了雁北地区落后的经济文化，在这里生活的人消息落后，思想封建，然而正是这特殊的地理位置让他们保留了农村人们最淳朴但也很迂腐落后的乡土风情。在中国现当代文学史上写乡土小说的作家很多，比如沈从文先生和汪曾祺先生，他们的乡土小说是把人间的至善至美展现到读者眼前，语言清丽，意境优美，不论是《边城》里的翠翠还是《受戒》里的小英子，她们或可爱或善良，无忧无虑的生存环境给她们的性格渲染的似乎不带一丝儿污点。在他们的笔下，为我们展现的是人人皆美的理想世界。相比之下，曹乃谦笔下的乡村风情就显得有点粗俗，在这里，人们会唱露骨的《要饭调》，会崇尚落后的风俗，甚至会做出违背伦理道德的事情，他们有大把的时间来挥霍，但却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去享受生活的美好，甚至连最基本的温饱生活都得不到保障，曹乃谦为我们展现的是农民最本真最真实的生活现状。

曹乃谦小说中有大量描写雁北民歌的情节，民歌是一个地区文化直接的体现。《平凡的世界》中也有大量陕北信天游的情节，但两者是不太一样的。信天游是赞扬劳动人民的吃苦耐劳的精神，苍茫恢弘而又充满沉郁；雁北的要饭调则是在倾诉农民的原始需求，显现的是农民最本真的欲望。然而不论是信天游还是要饭调，都是劳动人民生活的结晶。曹乃谦的小说中最常见的一首要饭调是“白天我想你墙头上爬/到黑夜我想你没办法”，后半句也是他长篇小说的书名，可见这首民歌在这部小说中的作用之大，贯穿全文。在《锅扣大爷》这一篇中，每逢喝醉酒，主人公锅扣大爷就喜欢到野坟地去唱这首要饭调，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把我埋进三寡妇的坟。”[2]（p13）在读到这句之前或许我还不明白锅扣大爷为什么对这首民歌如此钟爱，但看到这句话我懂了，这表现的是锅扣大爷对三寡妇深深的怀念。他和三寡妇独特的身份使他的感情不能常常挂在嘴上，只能用民歌表达相思之苦。曹乃谦先生自己说过他特别喜欢要饭调，也喜欢唱要饭调，在他还没学会走路时就已经学会了唱，可见要饭调对雁北人民的影响之大。《亲圪蛋》中也有很多含蓄表达自己感情的要饭调。除此之外也有很多露骨热辣表达的要饭调，但不论是含蓄还是露骨，雁北民歌大多数都是舒缓男女相思之苦的，这也直接体现了雁北人民骨子里对爱情的向往或者说对欲望的需求。在二十世纪七十年代那种时代大背景下，温饱甚至都是奢侈，人们最喜欢吃的是黄米做成的油炸糕，但油是一个极其奢侈的食品，所以人们只能吃用水煮的油炸糕。《吃糕》一篇中，愣二说过这样一句话：油炸糕，板鸡鸡，谁说不是好东西。[2]（p54）板鸡鸡是指女性的生殖器，将油炸糕和板鸡鸡相提并论，一同被认为是很好的东西，这种带有莜面味儿的雁北方言反映了雁北人们原生态的生活方式，这也是在另一方面讲诉了他们的生存需求就是食欲和性欲。文献综述

雁北风俗也是文化的一部分，《玉茭》中，柱柱家在沉寂了很久重新热闹起来是因为给玉茭找了个鬼妻，也就是冥婚，女方是因为不满意家里安排的婚事在歪脖子树上吊死的。雁北是一个闭塞的小地方，经济落后，思想封建，认为人死时是单身的话，在阴间也是要有一个妻子照顾自己的，所以一般家里都会在人死后安排一个合适的人配冥婚。玉茭生前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娶个媳妇，一直没实现，在偷窥同村女人不满足后，竟然把主意打到了母亲身上，被家里人发现后被关在家里不给吃不给喝，是活活被饿死的。玉茭的母亲是一个伟大的女性，不仅是丈夫和丈夫弟弟“朋锅”的牺牲品，还要为了自己儿子的工作委身于下乡干部老赵，结果被玉茭撞见，从而造成了这一悲惨的结局。书中有这样一段描写：“人们说玉茭想要个女人，这下有了，这大喜的日子你该笑才对，玉茭妈的腮帮子动了动，想装笑可笑不出，差点儿又要放开声哭，她赶紧拿上牙咬住下嘴唇。”[2]（p231）这一段给我的感触很深，马悦然先生说，他在第一次读这个故事时掉眼泪了，他觉得玉茭妈是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的化身。从玉茭娶鬼妻这个小情节，看出的不仅仅是雁北地区落后的风俗，更是母爱的伟大。虽然风俗落后，但我们却不忍心去指责，他们也只是想最后满足一下儿子没能说出口的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