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童着重地强调故事中孟姜女身上的隐忍和软弱，将碧奴塑造成了一个只依靠说话的泪人。在遥遥漫漫的送寒衣的过程中，她孤独地哭泣着、无助地哭泣着，无声地哭泣着……眼泪成了她宣泄情感的唯一途径。所以，换而言之，碧奴千里送衣的过程其实就等于是她的眼泪越来越有力量的一个过程，她以柔克刚，用眼泪化解一路上的艰难险阻，最终将眼泪锻炼的具有神力并哭崩了城。

苏童用他丰富的想象力给我们呈现了这样一段艰辛的走与寻的过程，虽然这个路程实际上并不漫长，虽然苏童在文本的叙述中对时间的说明也不是很明确，但无论是对碧奴，还是对读者来说，这都是一条无比漫长且艰辛的路程。数不清的障碍，数不清的的困难，数不清的危险，难以想象，这样的一个柔弱女子，她靠着什么走到她的目的地的？

答案不言而喻，碧奴没有别的能耐，除了眼泪，她可以说是一无所有。所以，眼泪成了她从困境中挣脱出来的唯一手段，也是她扫除前行途中遭遇到的一切阻碍的唯一武器。这就是一滴眼泪的神话，同时也是一滴眼泪的力量。苏童说：“在‘孟姜女哭长城’的故事里，一个女子的眼泪最后哭倒了长城，与其说这是一个悲伤的故事，不如说是一个乐观的故事。与其说是一个女子以眼泪结束了她漫长的寻夫之旅，不如说她用眼泪解决了一个巨大的人的困境。”[4](P5)

三 哭泣的衍生与意味

在《碧奴》这部小说中，苏童依旧沿用了神话故事中孟姜女哭夫崩城的这样一个主题，但是在本文中，改变了她“哭泣”的形式。苏童采用了民间故事中以哭崩长城为结尾的故事结构，但却将“哭泣”弥漫在了故事的始终。他借用“眼泪”洗刷了传统，进行了一次全新的神话的现代重述，让故事在千年后的今天，可以凭借全新的面貌出现在我们面前。苏童说：“我的小说无疑更侧重于以‘哭泣’表达情愫。孟姜女哭长城的精髓在于‘哭’，我将重心放在了研究哭泣，叙述了哭的种种姿态、类别、渊源等。”[5](P89)基于这个原因，我们对于文本的解读还应该回到“哭泣”本身。

在《碧奴》一文中，共出现了213处“哭”，226处“泪”。很明显，“哭”、“泪”就等同于是《碧奴》的主题。他沿用了故事中的“哭”这个情感要素，任自己的想象自由地驰骋与翱翔，受伤的人，敏感的人，迷惑的人都洋溢着哀伤、忧郁的气息。[5](P89)积攒了千年的眼泪，由碧奴进行着肆无忌惮的宣泄。苏童成功地将碧奴变成了一个只依靠哭泣来表达情感的泪人。

哭泣是生理上的一种表现，是身体暂时的一种极其不舒服的状况，眼泪是它的衍生物。哭泣和眼泪都是个体无法忽视和忘记的存在。但是，生活在北山的人不可以流泪，因为他们的先人曾因为眼泪而遭到杀身之祸，所以哭成便了禁忌。然而，生活在桃村的人却有着属于自己的独特女儿经，在长久的煎熬中，通过与眼泪进行的多年抗争中，母亲们摸索出了许多怪异的排泪方法。因而，桃村的姑娘知道如何让眼泪从自己身体的其他部分流出来，有用耳朵的；有用嘴唇的，更甚至于，有用乳房的。碧奴，她的头发是最开始哭泣的，全天都湿漉漉的，此时的眼泪是无味的；随着岂良的失踪，她的手和脚也开始了哭泣，这时候她的眼泪是如此的哀伤而无助；后来在千里送寒衣的途中，寒衣被割据，她被鹿人当作玩物，她的乳房竟然也开始了哭泣，此时她的眼泪是如此的愤懑而羞愧。她开始不自觉的流泪了，这时候，眼泪便成了她庇护自己的最有力武器。青云关上，官兵假意搜她身实则轻薄她的时候，她的眼泪像泉水一样涌了出来，溅落到官兵的皮肤上，那般寒冷，冰冻了所有人的皮肤；她的眼泪飞到官员们的眼睛里，那般炽热，灼烧着所有人的眼睛，疼死了。她的眼泪像箭一样射到盾牌上，数滴珍珠状的水迹不能被擦拭掉，最后把盾牌举起，让太阳照干盾牌，随着泪痕的消逝，盾牌上布满了零零散散的斑锈。最柔弱的泪水此刻成为了最坚强的武器，最柔弱的女子此刻也化身成为了最果敢的人。文献综述